“是。”周洪宗称是,但却不敢就此离去,立刻和耿璇一同殷勤招呼王才等人细细打扫干净馆驿,又张罗安排中秋筵席供汤宗等人之用。
汤宗直接住进了馆驿正房,也就是普密蓬曾居住三日的房间。
忙活半个时辰后,一轮圆月自云层中露出了全貌,果然是又亮又圆,时辰已是不早了。
酒席上了桌,汤宗对周洪宗道,“周大人,十五圆月已经出来了,你这就请回吧。”
周洪宗也不客套了,“是,钦差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,只管差人来唤下官便是。”
“好说。”汤宗道。
周洪宗与耿璇一同离开,出门直接去了对面自己府邸。
“这个汤宗,居然成了钦差!”一进门,耿璇就恨恨道,刚才在汤宗眼前,他不敢造次,现在才敢发出声来。
周洪宗停下,回头看着他,脸色阴沉的可怕,“进去说!”
进入堂内,两人坐下,周洪宗端起茶杯,想要喝口茶润润嗓子,可却喝了个空,杯子里没有水。
“啪——”
他心中积郁,甩手将茶杯摔碎,怒吼一声,“茶呢?!”
周洪宗本就与汤宗有大仇,今日可是低声下气隐忍了许久,耿璇生气,他更是生气。
“老爷......老爷息怒,小的该死。”下人赶忙磕头告罪,安排茶水。
周洪宗看向耿璇,对他今日在云中官仓的冲动所为,心里着实不满,但耿璇又不是他的下属,碍于身份,他又不能说硬话,于是稳了稳情绪才道,“耿大人,汤宗这次折返,可是来者不善,幸亏你及时通知了我,不然今日闹将起来,可是有些不好收场。”
耿璇摊摊手,一脸无辜,“我哪里知道他汤宗手里居然有圣旨,只是一心想着不能让他发现端倪。”
说完疑惑问道,“周大人,云中官仓那十四万石粮食......”
周洪宗道,“我已经提前得知了汤宗起疑的消息,前日便安排将粮食送去了,还未来得及告知你,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了巡抚浙江的旨意!”
耿璇放下心来,“原来如此,看来今日我是多虑了。”
茶水送了上了,周洪宗喝了一口,瞥眼看了一眼耿璇,“耿大人,今日你不让汤宗看粮册的举动怕是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。”
“那......那这可怎么办?”耿璇有些慌。
“无碍,三个月前的事我已经做了周全准备,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慌乱,我自有办法,不过再不能像今日一般露出了破绽。”周洪宗交代。
“好。”耿璇点头,“关乎你我身家性命,周大人你可要仔细。”
“不止关乎你我,你放心,曹干和孙德旺,还有平城、晋龙二仓的仓督,纵然他们被抓了,但也明白深浅,只要咱们在外边稳住,他们就什么也不会说。”
“如此最好。”耿璇放心下来。
“张环!”周洪宗突然冲门外道。
很快,张环进来,“老爷有吩咐?”
“你带人现在就去凌晏如和王清源府上,将他们唤来,莫要让他们进了对面馆驿!”
“是!”张环领命立刻去了。
周洪宗看向耿璇,“一会等凌晏如和王清源来了,你我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黑脸,务必让他们不能多吐一个字!”
耿璇不解,“事情败露,他们也逃不脱干系,周大人为何还要担心他们?”
“其他人我都放心,唯独这两人让我不安,凌晏如和汤宗师徒相称,关系匪浅,上次在码头送汤宗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不太对,谁知道他会不会被说动?那王清源来浙江不过半年,跟脚不知,而且一向图慕虚名,耿大人能保证他不会为名节反水?”
周洪宗说完看着耿璇,“耿大人,这件事的背后,他们可是蒙在鼓里,什么都不知道呢!”
耿璇闻言,眯着眼睛道,“好,他们两个若是敢反水,老子就先把他们宰了!”
周洪宗不再说话,他没有告知耿璇纪纲已经发现了端倪,并且自己已经给了他五万两银子封口的事,怕说出来,以他的性子又整出事情来。
另一边的杭州馆驿,汤宗吩咐守门的将士,若是有自称杭州知府王清源的人求见,就让他进来,其他人一概不见。
他知道,自己这个巡抚浙江的钦差到来杭州府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,凌晏如王清源等人今夜一定会来问安。
直至戌时末,车在行回来了,对汤宗禀告,“大人,平陈、晋龙二仓的仓督已经抓回来了!”
“好。”汤宗笑着道,“在行,辛苦了,不过还有一件事得你去办。”
“大人只管吩咐。”
“好,你再去一趟杭州知府王清源府上,就说我要见他,带他到这里来。”汤宗道,他并没有等来王清源的主动上门。
“是。”车在行又匆匆去了。
“汤大人今夜谁也不见,为何要独独见他?”纪纲再旁问道。
“想要在短时间内理清案情,让这个王清源开口是最为直接的办法。”
很快,车在行又回来了,“大人,王府的下人说王大人已经去对面周府赴宴了,要不我现在就进去将他叫来?”
汤宗闻言疑惑,心说这王清源居然没有先来见自己,而是直接去了杭州馆驿?
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,他现在已经在对面周府了,将他请出来显然不太合适,于是笑了笑,“罢了,在行,来,坐。”
车在行称是,坐在他旁边,纪纲坐在另一边。
他看着满桌的菜,起身给汤宗斟酒,抬头看了看纪纲,犹豫一下,也给他斟上。
见他这番迟疑举动,纪纲笑道,“小子,我已经和你家大人和解了,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我现在看你也没那么碍眼了,你也不必处处防着我。”
车在行看他一眼,没有说话,径直坐下。
纪纲讪讪一笑,看向汤宗,“汤大人,你真的怀疑三个月前的江南运河上是丢了漕粮?”
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。
“纪千户,此次重返杭州府,是你我完成皇上所托的唯一机会,三个月前的江南运河之上必然是有大事发生,你拿了周洪宗五万两银子,自是知道,而漕运总兵说有二十万石漕粮在五月十九之前就已经开始装船,却又突然说航道淤积,时间这么巧,那问题就必然出在漕粮之上。”
他这次没有再隐瞒自己的猜测的缘由,而是直接道出,“所以的确是丢了漕粮,但不是二十万石,而是今日说的多征来的十四万石!
“可咱们已经点过,云中官仓的漕粮数目并没有问题呀?”纪纲问道。
“我今日突然查访云中仓,就是防止他们知道了咱们此来的目的做手脚,奈何十四万石粮食已经被他们不知用什么办法凑足放了进去。现在看来,官仓数目是没有问题,账册数目也没有问题,但是账册上的时间肯定是不对,这件事他们做的周密,明面上难以找到有用的线索。”汤宗道。
“汤大人如此肯定,难怪将曹干和三大官仓的仓督抓了起来,他们肯定知道,汤大人就将他们三人交给我,今天晚上,我就能让他们把什么都招了,明天咱们直接拿人!”纪纲恶狠狠道。
汤宗看他一眼,“不用着急,他们肯定不会说。”
“大刑之下,焉有不说的道理?”纪纲不信。
汤宗闻言,兀自笑了笑,看他一眼,故意揭短,“屈打成招肯定会说,但却做不得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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